張良任觀點：流著奶與蜜之地

2025-11-05 風傳媒/張良任

流著奶與蜜之地，如今成了人間煉獄。2025年10月29日，加薩市沙提難民營遭到以色列空襲後的廢墟。（美聯社）

「流著奶與蜜之地」這句話最早出現在講述猶太民族救贖、立國、律法與上帝建立關係的《出埃及記》（Exodus 第3章第8節)中；上帝對摩西說祂要帶領以色列人離開埃及人的奴役，領他們到美好、寬闊、流著奶與蜜之地(A land flowing with milk and honey)。這句話承載著數千年來對富饒、和平與神庇祐的憧憬。類似的描述在《民數記》、《申命記》、《約書亞記》等經書中也反覆出現。

流著奶與蜜這一片土地指的是迦南（Canaan)，對應到現代的範圍大約包括約旦河西岸（Judea、Samaria)與加薩地區、以色列全境、黎巴嫩南部或敘利亞南部，也就是今天約旦河西岸到地中海東岸這一帶的地區。

迦南地區這片土地對於在曠野漂流、生活艱辛做奴工的以色列人而言，是一個擺脫苦難、建立新生活的應許之地（A Promised Land)。

中東地區在歷史傳統上是重要的畜牧地區。「奶」暗示有充足的牧草與水源供牲畜食用，並帶來穩定的乳製品，象徵生存的安穩與富足。綿羊和山羊是中東地區傳統乳製品重要的來源，可以用來製作奶酪。駱駝奶也是在惡劣氣候條件下可以取得的重要的食品。

「蜜」並不一定單指蜂蜜釀的蜜，可能是包括當地盛產的椰棗或葡萄、無花果等水果曬乾或濃縮後的甜漿。意指當地擁有繁茂的植物和農作物，象徵大自然的恩惠與甜蜜的生活。

「流著奶與蜜」不僅是一個物質承諾，更是一個精神應許，可以脫離奴役、結束流浪，建立安定、自由和蒙福的家園。

這一帶是全世界最乾旱的地區之一，降雨少又不穩定。夏季的溫度高達40多度，導致水分蒸發快速，難以儲存。大部分土地是沙漠、半沙漠地帶或高山及丘陵地，可耕地的比例很低；加上過度的放牧與不當的灌溉，使土壤鹽化、生產力下降。

那裡有三條主要的河流，包括幼發拉底河、底格里斯河、約旦河。為了爭奪寶貴的水源，前兩條河是土耳其、敘利亞、伊拉克長期關係緊張的來源之一；後者成為巴勒斯坦、以色列及約旦之間爭執不斷的問題。

除了自然條件不利於農業發展之外，年輕世代人口外流，從事農業勞動的人口逐漸老化、農業資源的投入不足，研究與技術發展也存在很大的瓶頸。

這一片流著奶與蜜的地方也是中東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的發源地，因為宗教信仰重疊、聖地連結，使得信仰與政治衝突難分難解，乃至不斷地兵戎相見，留下斑斑血跡。

歷史久遠的衝突按下不表，就這兩年多以來，戰火隨處可見，包括2023年10月7日加薩走廊的哈馬斯對以色列的軍事突襲、以色列反擊哈馬斯2年多的血腥戰爭、以色列與黎巴嫩南部真主黨之間的炮擊、以色列不斷派機轟炸敘利亞首都大馬士革及南部地區、以色列與伊朗以飛彈及無人機互相攻擊、美國派出B-2轟炸機對伊朗的核設施投下每一枚重13,600公斤的鑽地炸彈、伊朗以飛彈攻擊美軍在卡達的烏岱徳空軍基地、以色列戰鬥機千里迢迢打擊葉門胡塞組織軍事相關的設施並進行斬首行動、以色列派戰機穿越萬水千山，企圖暗殺逺在卡達首都杜哈的哈馬斯領導人物。還有以色列在約旦河西岸與巴勒斯坦人長年發生的各種衝突。此外，多國內部還有種族、教派、叛軍、ISIS等恐怖組織帶來的武裝衝突與殺戮 。這些衝突或戰爭都發生在這一片應該屬於美好的、肥沃的、和平的、流著奶與蜜的土地上面。

這些軍事衝突，不但造成數以萬計人的死傷，超過數百萬人流離失所、經濟凋敝、基礎設施崩潰、教育停頓、醫療體系瓦解、無數的婦女、兒童生活在飢餓的邊緣、年輕人過著沒有明天的日子，而年長者兩眼茫然，未來一片漆黑。

中東的戰爭是信仰、權力、政治與資源的多重糾結，新仇舊恨層層疊疊，加上外部勢力的介入，形勢更為盤跟錯節，難以拔丁抽楔。

唯有跨越宗教與利益的分割，才能擺脫歷史的遺緒，共建互信與安全機制，為這片古老但仍流著奶與蜜的土地，帶來真正的和平。

＊作者為前駐以色列大使。